对二战结束后美国北极战略三阶段——冷战时期的雏形阶段、后冷战时期的成型阶段以及奥巴马时期的确立、伴之特朗普时期的新发展阶段——变化趋势的理解，需要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总体框架中进行。战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经历了从冷战时期遏制战略优先，到后冷战时期建立美国“世界新秩序”战略和反恐战略优先，以及其底色为强调大国竞争、“美国优先”的重返亚太战略、“印太”战略优先的变化，其中分别反映了不同时期美国对国家安全威胁的认识和据此确立的不同国家安全战略目标。这种趋势也相应地在不同时期的美国北极战略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这一美国北极战略变化趋势的共性意味着对拜登政府乃至其后的美国北极战略进行展望或评估，同样需要将其置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总体框架之中。
从拜登和美国其他高官已有讲话或声明可以发现，拜登政府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具有“回归”与“延续”兼具的特点。所谓“回归”，就是回归到奥巴马时期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强调国际合作的一面。拜登政府强调，面临“危机中的气候”等各种挑战，如果要获胜“我们就必须合作”。所谓“延续”，就是延续特朗普政府的大国竞争战略。拜登政府指出，美国需要接受所谓的“中国这个最严重的挑战者”构成的挑战，并能够“在竞争中胜出”；美国必须与所谓的“俄罗斯下决心损害和破坏我们的民主”进行交战。因此，拜登政府试图既避免奥巴马“不再强调大国竞争的错误”，又避免特朗普政府不重视国际合作的“美国优先”错误；认为美国“不能只聚焦于国家间的竞争……或只聚焦于全球性挑战”，而是“必须力争与我们的盟友和伙伴协调一致地两件事情都做”，因为“国家间能够同时存在竞争与合作。”
拜登政府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这种双重构想意味着，一方面，由于“美国将带领”世界应对包括“清洁能源、航空、航运、北极、海洋、可持续发展”等与全球气候挑战相关的议题，例如拜登政府的“国土安全部部长将考虑北极气候变化的影响”，因此北极地区的非传统安全议题会在拜登政府的美国北极战略中一定程度“回归”，从而出现国家间合作的可能性和机遇。但需要警惕的是，拜登政府北极战略一定程度“回归”的目的，乃是要在包括北极地区在内的世界事务中“建立新的、更符合美国利益的、更高层次的多边规则”。另一方面，基于拜登政府对特朗普时期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大国竞争的延续，美国北极战略军事化趋势不仅不会减缓，甚至还会进一步朝“高边疆化”方向发展。
将拜登政府国家安全战略“回归”与“延续”的双重性与拜登政府的“竞争—合作—对抗”对华政策框架结合起来看，中美两国在北极地区依然存在合作的空间。更重要的是，中国在与美国的关系中虽然不惧斗争，但追求“中美关系总是要好起来”这一目标符合我国利益。具体而言，包括中美两国在内的北极国家、近北极国家和北极地区利益攸关方，在传统安全领域和非传统安全领域都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就非传统安全领域而言，中美两国在北极地区的社会、经济、环境，尤其是涉及人类安全的气候变化治理方面有着共同利益。就传统安全领域而言，北极地区的去安全化符合所有各方利益，因为北极地区安全化乃至军事化、“高边疆化”势必严重制约和危及上述北极地区非传统安全领域中的国际合作。由此观之，即使在传统安全议题上，如果将其与非传统安全议题结合起来，中美两国也存在合作的空间。
文章来源：节选自《美国北极战略演进研究》，原刊于《东北亚论坛》2022年第3期
作者：王传兴，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极地与海洋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